待诏(远山,程家,素儿)_待诏

 2025-07-10    admin

热门新书《待诏》上线啦,它是网文大神香新儿的又一力作。讲述了远山,程家,素儿之间的故事,构思大胆,脑洞清奇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第一章墨点惊魂梅雨初歇的汴京城,翰林图画院青砖黛瓦的院落里弥漫着潮湿的墨香。苏亦心屏住呼吸,指尖微颤地握着狼毫笔,宣纸上墨迹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山形。"停。"一个冷冽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苏亦心手一抖,笔尖在纸...

第一章墨点惊魂梅雨初歇的汴京城,翰林图画院青砖黛瓦的院落里弥漫着潮湿的墨香。

苏亦心屏住呼吸,指尖微颤地握着狼毫笔,宣纸上墨迹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山形。"

停。"

一个冷冽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苏亦心手一抖,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墨点。

她慌忙起身,低头行礼:"程待诏。"

程靖阳负手而立,一袭靛青色长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他目光落在苏亦心的画作上,眉头微蹙:"这画的是什么

""回待诏,是临摹李成的《晴峦萧寺图》。"

苏亦心声音细如蚊蚋。"

我知道原画是什么。"

程靖阳冷冷打断,"我问的是你画的这一团墨渍。"

画室里其他几位画师发出低低的窃笑。

苏亦心耳根发烫,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这是她进入翰林图画院的第三日,眼前这位年仅二十五岁便荣膺待诏之职的程靖阳,是出了名的严苛。

程靖阳拾起她的画作,对着光线审视:"山无脉络,水无源流,树无生气。

匠气过重,毫无灵韵。"

他将画放回案上,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重画十遍。"

苏亦心猛地抬头,杏眼中满是错愕:"十遍

可明日就是...""嫌多

"程靖阳挑眉。"

不,下官不敢。"

苏亦心迅速低下头,颈后一缕碎发随着动作滑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程靖阳目光在那缕发丝上停留一瞬,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明日辰时,我要看到十幅合格的临摹。"

待他走远,画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苏画师,你可真走运。"

同僚林素儿掩口轻笑,"程待诏平日让人重画都是二十遍起。"

"听说上月有个画师被他骂得当场辞了职。"

另一人接话。

苏亦心勉强笑笑,重新铺开宣纸。

她不能退缩,这份差事是她和母亲唯一的生计来源。

父亲早逝,家道中落,若非她自幼习画有些天赋,恐怕连图画院的门槛都摸不着。

暮鼓响起,同僚们陆续离去。

苏亦心点燃油灯,继续埋头作画。

窗外渐起淅沥雨声,她浑然不觉,直到脖子酸痛才惊觉已是三更时分。"

第七幅了..."她***发胀的太阳穴,伸手去取墨块,却不慎碰倒了油灯。"

小心!"一道身影箭步上前,及时接住了倾倒的灯盏。

滚烫的灯油溅在那人袖口,在靛青布料上洇开深色痕迹。"

程待诏!"苏亦心惊得站起身,膝盖撞到案几,一阵钝痛。

程靖阳将灯盏放稳,皱眉看着自己的衣袖:"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下官该死!"苏亦心慌乱地掏出手帕,"您的衣服...""无妨。"

程靖阳避开她伸来的手,目光扫过案上整齐排列的七幅画作,"你一直在画

"苏亦心低头:"还差三幅..."程靖阳拿起最上面一幅看了看,又对比她最初那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进步不小。"

他忽然在案前坐下,取过一张新纸:"看好了。"

苏亦心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执笔蘸墨,在纸上挥洒自如。

寥寥数笔,远山轮廓已跃然纸上,与李成的笔意竟有七八分相似。"

山势要这样走,皴法要干脆。"

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几分耐心,"你的笔太犹豫了。"

苏亦心凑近细看,不经意间一缕发丝垂落,轻扫过程靖阳的手背。

两人同时一僵。"

对、对不起!"苏亦心急忙后退,却不料踩到自己的裙角,整个人向后仰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稳稳将她扶住。

程靖阳的脸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墨香气。"

笨手笨脚。"

他松开手,语气依旧严厉,耳根却微微泛红,"继续画吧,我看着。"

苏亦心坐回位置,心跳如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程靖阳竟真的坐在一旁,不时指点她的笔法。

当他偶尔俯身示范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让她握笔的手几乎颤抖。

四更鼓响,程靖阳起身:"够了,剩下的明日再画。"

"可是您说辰时要...""我改主意了。"

他打断她,"现在回去休息。"

苏亦心不敢违抗,收拾好画具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程靖阳忽然叫住她:"苏画师。"

她转身,见他站在灯影里,轮廓分明如刀刻。"

你的天赋...不错。"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竹。

苏亦心站在廊下,雨已停了。

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次日清晨,她早早来到画室,却发现案上整齐摆放着十幅临摹——七幅是她的,另外三幅笔法明显高出许多,却刻意模仿了她的风格。"

听说了吗

"林素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昨晚程待诏在画室待到天亮呢。"

苏亦心低头整理画笔,假装没听见,却掩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第二章鸟朝凤晨光熹微,苏亦心踏入翰林图画院的朱漆大门时,发现院内气氛不同往日。

画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她走来,又迅速散开。"

苏画师来得正好。"

林素儿拦住她,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你可听说了

太后六十寿辰在即,图画院要绘制一幅《百鸟朝凤图》作为贺礼。"

苏亦心微微一怔:"这等大事,自然该由待诏们主笔。"

"问题就在这儿。"

林素儿压低声音,"程待诏方才在堂上点名要你协助。"

"我

"苏亦心手中的画笔袋差点掉落,"我才入画院半月有余,如何担得起...""苏画师。"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程靖阳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

林素儿慌忙行礼退开。"

随我来。"

程靖阳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容拒绝。

苏亦心小跑着跟上,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她从未进过的宽敞画室。

室内光线通透,中央摆放着一张丈二匹的宣纸,四周案几上陈列着各色颜料,有几盒甚至是她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海外珍品。"

太后崇尚自然,厌恶匠气。"

程靖阳背对着她,手指轻抚过宣纸边缘,"这次的《百鸟朝凤图》需别出心裁。"

苏亦心屏住呼吸:"下官才疏学浅,恐怕...""我看过你入画院时的应试之作。"

程靖阳突然转身,黑曜石般的眸子直视她,"那幅《雀跃枝头》,笔法虽稚嫩,但鸟雀神态灵动,有常人不及之处。"

苏亦心心头一跳。

那幅画是她为纪念父亲所绘,画的是童年时父亲教她观察的第一只麻雀。"

从今日起,每日卯时至此,酉时方归。"

程靖阳走向窗边的书案,取出一卷画册递给她,"先研习历代花鸟大家的笔法。"

苏亦心双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指,一阵微妙的酥麻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尖。

她慌忙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

有问题吗

"程靖阳的声音依旧冷淡。"

没、没有。"

苏亦心摇头,"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去吧。"

程靖阳已转身整理画笔,"明日我要看到二十种不同鸟类的草图。"

苏亦心抱着画册退出画室,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转过回廊拐角,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哎哟,这不是苏画师吗

"图画院管事赵公公扶住她的肩膀,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肩头摩挲,"听说程待诏特别看重你

"苏亦心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行礼道:"赵公公过誉了,下官只是奉命协助。"

赵公公眯起三角眼,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冷得像蛇:"苏画师年纪轻轻就有这等造化,想必家学渊源吧

不知令尊是...""家父早逝,不过是乡下秀才,不足挂齿。"

苏亦心心跳加速,这是她入画院时编造的说辞。"

"赵公公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老奴还以为...你姓苏,说不定与二十年前的苏明远大人有些渊源呢。"

苏亦心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父亲的名字从这个宦官口中吐出,带着某种危险的试探。

她强自镇定:"下官福薄,不曾听说这位大人。"

赵公公呵呵一笑:"也是,苏大人获罪时,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他忽然凑近,带着浓重鼻息低语,"不过啊,这宫里的事,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你说是不是

"不等苏亦心回答,他已甩着拂尘扬长而去,留下她站在原地,手中的画册几乎要被捏皱。

接下来的几日,苏亦心白天跟随程靖阳绘制《百鸟朝凤图》,晚上则辗转难眠。

赵公公的话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小心维护的平静假象。

父亲苏明远,曾经的翰林待诏,因卷入谋反案被处决,家族也因此败落。

母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她逃回祖籍,隐姓埋名十余年。

如今她冒险回到汴京,进入父亲曾经供职的图画院,就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

发什么呆

"程靖阳的声音将苏亦心拉回现实。

她这才发现笔尖的墨已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污渍。"

对、对不起!"她慌忙去擦,却被程靖阳扣住手腕。"

这纸价比黄金。"

他冷声道,却没有真正的怒意,"去藏书阁找张萱的《写生珍禽图》来参考,顺便清醒一下头脑。"

苏亦心低头称是,逃也似地离开画室。

图画院的藏书阁位于西侧僻静处,平日少有人至。

苏亦心登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寻找那幅画作。

阳光透过高处的菱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应该在最里边的架子上..."她自言自语,忽然瞥见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漆木匣。

匣子半开着,露出里面一叠画稿。

出于好奇,苏亦心轻轻抽出那叠画稿。

展开一看,竟是数十幅鸟类速写,笔法之精妙,神态之生动,远***在画院所见的任何作品。

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羽毛根根分明,眼神锐利如刀;一对交颈鸳鸯,柔情似水,仿佛能听见它们的呢喃。

翻到最后一页,她看到了熟悉的署名——靖阳。"

这是...程待诏的画

"苏亦心震惊不已。

这些作品若公之于众,足以让他在画坛名声大噪,为何要藏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

"未经允许翻看他人私物,这就是苏画师的教养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亦心吓得差点丢开画稿。

程靖阳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下官知错!"她慌忙将画稿放回木匣,"我只是来找《写生珍禽图》,偶然...""偶然

"程靖阳大步走来,一把合上木匣,"图画院的规矩,藏书阁东侧为公用,西侧为私人存放处,你会不知道

"苏亦心确实不知。

她垂首而立,等待更严厉的责罚,却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

程靖阳语气忽然缓和,"找到你要的画了吗

"苏亦心摇头,不敢抬头看他。"

在这里。"

程靖阳从高处取下一卷画轴,递给她,"下次若再分心毁了我的画纸,就不只是跑腿这么简单了。"

"下官谨记。"

苏亦心接过画轴,鼓起勇气问道,"程待诏,那些鸟类速写...为何不展示于人

它们真的很...""多嘴。"

程靖阳打断她,"回去工作。"

回画室的路上,苏亦心脑海中全是那些栩栩如生的鸟类速写。

那样灵动传神的笔触,与平日严厉刻板的程待诏判若两人。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午后,苏亦心正专心勾勒一只孔雀的尾羽,忽听画室外一阵骚动。"

靖阳,为兄不请自来,不会打扰你作画吧

"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摇着折扇步入画室,面容与程靖阳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风流气。

苏亦心立刻认出这是程家嫡长子,现任礼部郎中的程景阳。

程靖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兄长有事

""听闻你负责太后寿诞的《百鸟朝凤图》,特来看看。"

程景阳目光在画室中转了一圈,落在苏亦心身上,"这位是

""图画院画师苏亦心。"

程靖阳简短介绍,"还不快见过程大人。"

苏亦心放下画笔行礼:"下官见过程大人。"

程景阳走近几步,折扇轻托起她的下巴:"好个清秀的画师。

靖阳,你何时收了这么位美貌弟子

"苏亦心被迫抬头,对上程景阳探究的目光,浑身不自在。"

她只是协助绘制鸟雀部分。"

程靖阳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兄长若无事,我们要继续工作了。"

程景阳挑眉,似笑非笑:"急什么

为兄难得来一趟。"

他绕过程靖阳,指着画作道,"这凤凰的构图似乎过于保守,不如...""图画院的事不劳兄长费心。"

程靖阳语气冷硬,"赵公公方才在寻你,说是汪太监有请。"

听到"汪太监"三字,程景阳表情微变,终于收起折扇:"既如此,为兄先告辞了。"

他临走前又深深看了苏亦心一眼,"苏画师,后会有期。"

待程景阳的脚步声远去,苏亦心才长舒一口气。

她注意到程靖阳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程待诏...?""今日到此为止。"

程靖阳声音低沉,"明日我要看到完整的凤凰草图。"

苏亦心知趣地告退。

走出画院大门时,夕阳已西沉。

她回头望了一眼,隐约看见程靖阳独自站在窗前的身影,挺拔而孤独。

回家的路上,苏亦心思绪万千。

赵公公的试探,程景阳的出现,还有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绝妙画作...种种迹象表明,这图画院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

而她,苏明远的女儿,似乎正不知不觉地卷入其中。

转过一个街角,苏亦心忽然察觉有人***。

她加快脚步,闪进一家绸缎庄,从后门绕出,几经周折才甩开那个影子。

回到家,她紧紧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爹爹,"她无声地呢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家与您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第三章暗流涌动连熬三夜后,苏亦心的眼眶下已浮现出淡淡的青影。

她蘸了蘸朱砂,在宣纸上细细勾勒出一只凤凰的翎羽。

这是她第七次重画这幅草图,前六次都被程靖阳一言不发地丢进了废纸篓。"

凤凰乃百鸟之王,岂能如此呆板

"这是他唯一的评语。

苏亦心咬住下唇,笔尖微微颤抖。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讲过的一个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那种孤高清傲的姿态,与某人何其相似。

笔随心动,她大胆改变了传统构图。

不再将凤凰置于画面中央受百鸟朝拜,而是画它傲立悬崖之巅,回首睥睨,百鸟盘旋于云间,似畏似敬。

背景处,她用淡墨渲染出远山叠嶂,更显凤凰孤高。"

僭越。"

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亦心手一抖,一滴朱砂落在凤凰眼周,宛如血泪。

程靖阳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气息拂过她耳际。"

下官知错,这就重画。"

她慌忙去拿新纸。"

不必。"

程靖阳按住她的手,"我说过要你重画了吗

"苏亦心愕然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如深潭,表面平静,深处却似有暗流涌动。

她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心跳骤然加速。

程靖阳似乎也察觉了这点,迅速收回手,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构图尚可,但凤凰神态还不够。

继续完善。"

"是。"

苏亦心低头应道,却忍不住追问,"程待诏不觉得这种构图...不合传统吗

"程靖阳已转身走向自己的画案,闻言头也不回:"规矩是死的,画是活的。"

这句话让苏亦心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她偷偷抬眼,看着程靖阳挺直的背影。

晨光透过窗棂,为他勾勒出一道金边。

那一瞬间,她似乎窥见了藏在那严厉外表下的另一面。

午后,图画院来了一群年长的画师,都是为评审《百鸟朝凤图》初稿而来。

为首的周待诏须发皆白,是画院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靖阳啊,太后寿诞非同小可,这构图还是稳妥些好。"

周待诏捋着胡须,皱眉审视苏亦心的凤凰草图,"将凤凰置于云端中央,百鸟分列两侧朝拜,方显尊贵。"

其他画师纷纷附和。

苏亦心站在一旁,手指绞紧了衣角。

她看见程靖阳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周老所言极是。"

程靖阳终于开口,"不过太后素来不喜陈腐之作。

这悬崖凤凰的构思,倒也别致。"

"胡闹!"周待诏拍案而起,"凤凰象征太后娘娘,岂能立于悬崖这等险地

还有这眼神,太过凌厉,哪像祥和之兆

"苏亦心屏住呼吸,等待程靖阳妥协。

毕竟周待诏在画院地位崇高,连院使都要礼让三分。"

周老,"程靖阳声音平静却坚定,"悬崖象征高处不胜寒,正是太后执掌后宫多年的写照。

凤凰回首,是顾念苍生。

至于眼神..."他顿了顿,"太后十六岁入宫,历经三朝更迭方有今日,岂是寻常闺阁女子的温婉

"一席话说得周待诏哑口无言。

老画师盯着程靖阳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罢了,随你去吧,横竖是你担责任。"

待众人散去,苏亦心忍不住轻声道:"谢谢程待诏。"

程靖阳正在调色,闻言手腕微不可察地一顿:"谢我什么

""为下官的僭越之作辩护。"

"你想多了。"

程靖阳依旧不看她,"我只是觉得周老头太过保守。

去把青金石颜料拿来,要研磨细些。"

苏亦心抿嘴一笑,转身去取颜料。

虽然他不承认,但她知道,那是他对她创意的认可。

这种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丝甜意,比蜜糖还要细腻绵长。

申时刚过,天色骤变。

浓云如墨,顷刻间便遮蔽了夕阳。

苏亦心正收拾画具,忽听一声惊雷炸响,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程靖阳站在窗前望了望,"你没带伞

"苏亦心摇头。

她清晨出门时晴空万里,哪想到会变天。

程靖阳沉默片刻,忽然从门后取出一把油纸伞:"走吧,我送你一程。"

"这...这不合适..."苏亦心慌忙摆手。"

明日还要赶工,你若病了耽误进度,谁来负责

"程靖阳已撑开伞,"还不跟上。"

苏亦心只得小跑着钻入伞下。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极近。

她尽量缩着身子,避免碰到他,却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墨的气息,清冽而沉稳。

汴京的街道在雨中变得朦胧而陌生。

青石板路上积水成溪,倒映着两旁店铺的灯火,宛如星河落地。

两人一路无言,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声响,像一首无字的歌。

转过御街拐角,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程靖阳迅速侧身,将苏亦心护在内侧。

泥水泼了他半边衣袖,深色的痕迹在靛蓝布料上迅速蔓延。"

程待诏!"苏亦心惊呼,下意识掏出帕子为他擦拭。

就在她拂开他湿透的袖口时,一道狰狞的疤痕映入眼帘——那疤痕横贯手腕,虽已年深日久,仍能想见当初伤口的深度。

程靖阳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苏亦心从未见过的慌乱。"

旧伤而已。"

他声音低沉,将袖口拉好,"前面就是你家了吧

"苏亦心知趣地不再追问,但心中疑云密布。

那道疤痕...不像是意外所致,倒像是...自戕留下的。

可程靖阳年纪轻轻就官居待诏,出身名门,有什么理由..."到了。"

程靖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果然,前方不远处就是她租住的小院。"

多谢程待诏相送。"

苏亦心行礼道谢,犹豫片刻又补充道,"那道伤...若需上好的金疮药,家母略通医理,配的药很有效。"

程靖阳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必。

明日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步入雨中,身影很快被雨帘吞没。

苏亦心站在屋檐下,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

直到母亲唤她,才如梦初醒。

翌日清晨,苏亦心特意绕道城西的"芳菲阁",买了一份桂花糖蒸酥酪。

这是汴京有名的点心,程靖阳曾在一次闲谈中提过喜欢。"

苏姐姐又来买点心

"装裱匠的女儿柳小桃正在店里帮忙,见她就笑吟吟地迎上来,"还是老样子

"苏亦心点头:"今天要两份,一份给母亲,一份..."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给同僚。"

柳小桃年方十六,活泼伶俐,是苏亦心来汴京后结识的少数朋友之一。

她麻利地包好点心,眨眨眼:"是给那位'冷面待诏'的吧

""你怎么知道

"苏亦心耳根发热。"

全城就数他最爱我家的酥酪,从前常派小厮来买。"

柳小桃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他脾气古怪,对下属严苛得很,是真的吗

"苏亦心想起程靖阳为她挡雨的模样,摇了摇头:"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善意。"

"哟,苏姐姐该不是..."柳小桃促狭地笑,"看上他了吧

""胡说什么!"苏亦心慌忙否认,却控制不住脸上的热度,"我只是...只是敬佩他的画艺。"

柳小桃也不拆穿,笑嘻嘻地送她出门:"下次来,告诉我更多'冷面待诏'的事呀!"到了图画院,苏亦心将点心悄悄放在程靖阳的画案上,附了张字条"谢昨日相送"。

她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是你放的

"程靖阳拿着字条,表情莫测。

苏亦心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下官...下官只是顺路...""我不喜甜食。"

程靖阳打断她。

苏亦心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此刻竟***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不过...多谢。"

他声音极轻,却让苏亦心心头一颤。

整整一天,程靖阳都表现得与平日无异——严厉、挑剔、不苟言笑。

但苏亦心注意到,那包点心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傍晚散值时,苏亦心发现自己的画笔被人重新清洗过,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程靖阳的画案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古籍,正好是她昨日提过想参考的《林泉高致》。

她悄悄勾起嘴角。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啊...图画院回廊的阴影里,赵公公眯眼看着这一幕,对身旁的小太监耳语几句。

小太监领命而去,直奔皇宫西北角的偏殿。"

汪公,鱼儿已上钩。"

小太监跪地禀报,"靖阳待诏果然对苏家女特别关注。"

帘幕后,一个阴柔的声音轻笑:"好,继续盯着。

程家兄弟,一个都跑不了。"

第四章真相迷雾午后的翰林图画院一片寂静,大多数画师都去参加太学举办的画艺交流,唯独苏亦心被程靖阳留下修改《百鸟朝凤图》中孔雀的羽色。

她专注地调着颜料,试图配出那种阳光下才会显现的七彩光泽。"

再添一点群青。"

她自言自语,指尖沾了点颜料,在试色纸上涂抹。

忽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从隔壁藏书阁传来。

苏亦心本不想理会,可"苏家"二字如针般刺入耳中,让她手中的画笔陡然停滞。"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查苏家的事

"一个陌生的男声压抑着怒火,"十年之约将至,你非要在这时候惹是生非

""兄长多虑了。"

这是程靖阳的声音,却比平日更加冷硬,"我自有分寸。"

苏亦心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隔墙。

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画室都能听见。"

分寸

"那陌生声音——想必是程景阳——冷笑一声,"你让苏明远的女儿进图画院,还亲自指导她画太后寿礼,这叫有分寸

汪公公已经起疑了!""她画艺出众,入选理所当然。"

程靖阳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固执。"

出众

"程景阳讥讽道,"当年苏明远的画艺不出众

结果怎样

父亲用一条命才保住程家,你现在是要把全族再拖下水吗

""父亲的选择,我从未认同过。"

程靖阳的声音忽然变得锋利如刀,"苏家血案,程家欠的债,迟早要还。"

"你!"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桌上,"别忘了,当年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女孩若知道真相,第一个恨的就是你!"苏亦心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不至于跌倒。

父亲的名字被这样提起,还有"血案"、"欠债"这样的字眼...她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醒。"

谁在那里

"程景阳的厉喝吓得苏亦心一个激灵。

她慌忙后退,却不慎碰倒了案几上的笔洗。

铜器落地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画院中格外刺耳。

藏书阁的门被猛地推开,程靖阳和程景阳同时出现在门口。

程景阳一袭墨绿锦袍,面容与程靖阳有七分相似,眼神却凌厉得多。

他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苏亦心。"

苏画师,"程靖阳声音冷得像冰,"你在这里做什么

""下官...下官在调色..."苏亦心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听到声响,以为是猫..."程景阳眯起眼:"哦

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清。"

苏亦心低头,盯着地上蔓延的水渍,"下官耳背。"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亦心能感觉到程景阳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靖阳,管好你的人。"

程景阳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程靖阳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得可怕。

苏亦心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

程待诏,我...""从明天起,"程靖阳打断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去协助周待诏整理画院历年档案。

百鸟图不必再画了。"

苏亦心猛地抬头:"可是太后寿辰在即...""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程靖阳转身前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发颤,"记住,图画院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之人。"

直到程靖阳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苏亦心才瘫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她脑海中翻腾——苏家血案、十年之约、程家欠的债...还有那句"那女孩若知道真相,第一个恨的就是你"。

父亲苏明远,那个在她记忆中只剩模糊轮廓的温柔男子,到底与程家有什么恩怨

而程靖阳...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次日清晨,苏亦心如命前往档案室报到。

周待诏年事已高,只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留她一人在满是灰尘的卷帙中埋头苦干。

档案室位于图画院最偏僻的角落,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墨香。

苏亦心一边整理凌乱的卷宗,一边留意任何与父亲或程家有关的记录。

一连三日,程靖阳都没有出现。

苏亦心白天整理档案,晚上则辗转反侧,回忆着父亲生前留下的只言片语。

父亲从未提过程家,只说自己是因得罪权贵而遭祸。

可若真如程景阳所言,程家与苏家的恩怨不止于此...第四天傍晚,苏亦心在档案室最底层的木箱中发现了一册发黄的画师名录。

翻开脆弱的纸页,她的目光突然被一个名字钉住——"苏明远,翰林图画院待诏,元祐五年因谋反罪除名,家产抄没,秋后处决。"

"谋反...

"苏亦心手指颤抖,几乎拿不稳册子。

父亲是反贼

这怎么可能!记忆中那个教她画小鸟、念诗文的温柔男子,怎会...她急切地往下翻,却发现关于父亲的记录到此为止,下一页被人撕去了。

翻遍整个木箱,也找不到更多线索。

夜色渐深,苏亦心仍不死心,点起油灯继续搜寻。

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她终于在一堆破损的卷轴下发现了一本尘封的奏折副本。

展开一看,是当年审定父亲罪行的三司会审记录,末尾赫然列着几位审判官的签名——其中一个名字让苏亦心如坠冰窟:程远山,程靖阳的父亲。

奏折从指间滑落。

苏亦心捂住嘴,强忍哽咽。

原来如此...程家不仅是父亲的仇人,更是直接导致他家破人亡的元凶。

而程靖阳...他明知她的身份,却还让她进入画院,是出于愧疚,还是另有所图

"这么晚还不回去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亦心浑身一僵,慌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才转身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程靖阳。"

下官...在整理周待诏要的名单。"

她低头掩饰红肿的眼睛。

程靖阳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摊开的奏折,表情微微一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看到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苏亦心咬住嘴唇,没有回答。

程靖阳忽然伸手合上奏折:"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为什么让我进画院

"苏亦心抬头直视他,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颤抖,"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从一开始就知道。"

程靖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图画院选人,唯才是举。"

"谎言!"苏亦心猛地站起,打翻了油灯。

黑暗瞬间笼罩了两人,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你父亲害死了我爹,现在你又...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黑暗中,她听见程靖阳的呼吸变得沉重。"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些真相...现在还不到揭晓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苏亦心质问,"等到下一个十年之约

还是等到我像父亲一样莫名其妙地——"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捂住她的嘴。

程靖阳不知何时已贴近她,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慎言。"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这墙后处处是耳。"

苏亦心僵在原地,既因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也因他话中的警告意味。

程靖阳慢慢松开手,却没有后退。"

继续整理档案,不要问不该问的,不要看不该看的。"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这是为你好。"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融入走廊的黑暗中。

苏亦心独自站在档案室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父亲的面容、程靖阳复杂的眼神、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一切都在她脑海中纠缠不清。

接下来的日子,苏亦心表面上顺从地整理档案,暗中却开始留意一切与父亲或程家有关的蛛丝马迹。

程靖阳似乎刻意避开她,两人即使碰面,也形同陌路。

图画院同僚察觉异样,开始变本加厉地刁难苏亦心。

她的画笔被人折断,颜料被调换,甚至完成的画作也会莫名消失。

而程靖阳,那个曾经为她辩护的人,对此视而不见。

直到品画会那天。

品画会是图画院每月一次的惯例,所有画师展示近期作品,互相点评。

苏亦心提交了一幅《寒林栖雀》,是她根据父亲生前最后一幅未完成的作品续画的。"

这构图杂乱无章,用色也太过艳丽。"

林素儿率先发难,"苏画师莫非以为画几只鸟就能称为佳作

"其他画师纷纷附和,言辞愈发尖刻。

苏亦心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幅画倾注了她对父亲的全部思念,如今却被人如此践踏..."我看不然。"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批评。

程靖阳从后排站起,缓步走到画前。

画室瞬间安静下来。"

寒林萧索,雀鸟却生机盎然,对比鲜明。"

他指着画作,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至于用色,诸位细看——雀羽的朱红与枯枝的赭石形成冷暖对比,正是点睛之笔。"

苏亦心震惊地望着他。

这是多日来程靖阳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为她说话,而且是对她作品的直接肯定。"

不过..."程靖阳转向她,眼神复杂,"雀鸟的眼神太过哀伤,失了灵动。

画者心境,最易在笔下流露。"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苏亦心心中的某个锁结。

父亲教她画的第一只鸟,就是快乐的、充满生命力的...而她这些日子沉浸在仇恨与困惑中,早已忘记了那种纯粹。

品画会后,苏亦心独自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望着落叶出神。"

给。"

一块叠得方正的帕子递到眼前。

苏亦心抬头,对上程靖阳平静的目光。

她没有接,他也不恼,只是将帕子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你父亲的案子,"他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另有隐情。

但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

苏亦心猛地看向他:"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程靖阳望向远处:"等百鸟朝凤图完成,等太后寿辰过后...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

程靖阳转身离去,"但记住,在这深墙之内,除了我,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赵公公和汪德海。"

第五章寿辰风波太后寿辰当日,整个汴京城张灯结彩。

宣德门外,百官车马排成长龙,各色贡品琳琅满目。

苏亦心作为图画院低阶画师,本无资格入宫贺寿,却因程靖阳一句"画作者需随行解说"而获准入宫。"

跟紧我,不要乱看乱说。"

程靖阳身着墨蓝色官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这是他这些天来对苏亦心说的第一句话。

苏亦心低头应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自从那日在档案室发现父亲与程家的关联后,她夜不能寐,脑海中全是支离破碎的线索。

程靖阳那番似是而非的暗示,更让她如坠云雾。

穿过重重宫门,苏亦心被皇宫的恢弘气势所震慑。

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处处彰显着天家威严。

侍卫们冰冷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地往程靖阳身边靠了靠。"

镇定些。"

程靖阳目不斜视,声音却压得极低,"你这样子,倒像是来做贼的。"

苏亦心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

是啊,她父亲被诬谋反,如今她入宫面圣,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寿宴设在延福宫。

殿外广场上,百官按品阶排列,静候太后驾临。

程靖阳带着苏亦心站在图画院的队列中,前方是院使和周待诏等前辈。"

《百鸟朝凤图》已经呈上去了

"苏亦心小声问道。

程靖阳微微点头:"寅时就送进去了。"

忽然,一阵骚动从殿内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官袍的中年宦官快步走出,尖声宣道:"传翰林图画院程靖阳、苏亦心入殿觐见!"苏亦心浑身一僵。

为何会单独召见他们

莫非画作出了什么问题

程靖阳面色不变,只低声道:"记住,无论太后说什么,你只需跪谢,不要多言。"

殿内金碧辉煌,熏香缭绕。

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虽看不清面容,但通身的气度已令人不敢直视。

苏亦心随着程靖阳行了大礼,伏地不敢抬头。"

平身。"

太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哪位是《百鸟朝凤图》中凤凰部分的主笔

"苏亦心心头一跳。

凤凰明明是程靖阳亲自执笔,为何..."回太后,是微臣。"

程靖阳上前一步。"

"太后轻笑一声,"可哀家听说,这凤凰的构图,是一位姓苏的女画师所创

"殿内瞬间安静。

苏亦心能感觉到无数目光刺在她身上,其中一道尤为锐利——来自站在太后身侧的一位五十余岁的宦官。

那人面容白净,眉眼含笑,却给人一种毒蛇般的阴冷感。"

回太后,"程靖阳声音平稳,"苏画师确实提出过构想,但最终执笔仍是微臣。"

"有意思。"

太后似乎很愉悦,"来人,把画展开。"

几名太监立刻展开那幅《百鸟朝凤图》。

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凤凰傲立悬崖,回首睥睨,百鸟盘旋其下,气势非凡。"

哀家很喜欢这凤凰的眼神。"

太后指着画作,"凌厉中透着悲悯,正是治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这构思确实别致,是哪位的手笔

"苏亦心感到程靖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隐含警告。

但她还是上前半步,行礼道:"回太后,是下官愚见。"

"抬起头来。"

苏亦心缓缓抬头,透过珠帘,隐约看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含笑望着她。"

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才思,难得。"

太后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苏亦心,翰林图画院低阶画师。"

"苏

"太后突然坐直了身子,"可是...苏明远的后人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苏亦心感到一阵眩晕,太后竟知道父亲的名字

她强自镇定:"回太后,下官...下官确是苏明远之女。"

一阵窃窃私语在殿内蔓延。

那位阴鸷的宦官忽然俯身在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太后表情微变,再开口时语气已冷淡许多:"原来如此。

程待诏,这画构图虽好,但凤凰羽翼处理得过于凌厉,不够祥和。

回去修改后再呈上来。"

"微臣遵旨。"

程靖阳深深一揖。"

退下吧。"

一出殿门,苏亦心便双腿发软,险些跌倒。

程靖阳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蠢货。"

他声音压得极低,眼中怒火灼人,"我让你不要多言!""我...我只是回答太后问话...""你可知道刚才太后身边那人是谁

"程靖阳几乎是咬着牙说话,"汪德海,内侍省都知,当年审理你父亲案子的三司之一!"苏亦心如遭雷击。

难怪那人看她的眼神如此诡异...回到图画院,程靖阳当众宣布太后对《百鸟朝凤图》不满,需要重画凤凰部分。

众画师议论纷纷,有人小声嘀咕"都是苏亦心那僭越的构图惹的祸"。"

从今日起,苏画师不再参与百鸟图绘制。"

程靖阳声音冷硬,"改由林素儿接手。"

林素儿得意地瞥了苏亦心一眼。

苏亦心站在原地,感到一阵难堪和委屈。

明明太后亲口称赞了她的构思,为何程靖阳要当众贬低她

更让她不解的是,当晚回到家中,却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打开一看,竟是上等的青金石和孔雀石颜料,还有一张字条:"勿骄勿躁"。

那熟悉的字迹,正是程靖阳的。"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苏亦心抚摸着珍贵的颜料,心中五味杂陈。

白日里当众羞辱她,夜里又送来这样的礼物...次日清晨,苏亦心决定去找柳小桃。

装裱铺后院,柳小桃正哼着小曲整理画轴,见她就笑吟吟地迎上来。"

苏姐姐!听说你们面见太后了

快跟我说说宫里是什么样子!"苏亦心勉强笑笑,简单描述了宫中见闻,却隐去了太后认出她身份那段。"

程待诏也真是的,"柳小桃听完撇撇嘴,"明明太后喜欢你的构思,他干嘛当众贬低你

""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苏亦心自己也不确定。

她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心包裹的绢布,"小桃,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画风

"绢布展开,是半幅残破的山水画,只有右下角署名"明远"二字尚清晰。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柳小桃仔细端详,忽然瞪大眼睛:"这...这画风好生眼熟!"她转身在画堆里翻找片刻,抽出一幅旧作,"你看,这是程待诏早年的习作,是不是很像

"苏亦心接过对比,心头一震。

两幅画的皴法、用墨,甚至题字的方式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若非深知父亲笔法。

原文链接:待诏(远山,程家,素儿)_待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