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校园里的落叶

冬天，我走在北京大学校园里，常常被几片突然飘落的叶子所吸引。落叶的姿态很多，有写“之”字的，有画圈儿的，有滚翻的，有垂直打旋儿的，几秒钟后，静静地平躺在柏油马路上或侧卧在绿化带草坪上，欲言又止的样子。有时候，我似乎能捕捉到叶子的心语，且为之而感动，但当我站在电脑前准备记录时，却又脑空如洗，像初春看远树上的绿雾，以为逮住春天的精灵，走近竟毫无收获。

抬头望，日趋疏朗的树枝静悄悄的，树上的天，湛蓝而寂寞。

嗨！叶子，你刚才是快乐舞蹈还是无奈的飘零？你经历了春、夏、秋，难道没有勇气挑战冬吗？你失落吗？你一生固守一枝，没有看到过百米之外的风景，遗憾吗？你欲言又止，是有什么故事想告诉人类吗？

在北京大学的校园里，四季常青的树很多，常见的落叶乔木也不少。有些树像南大的历史一样悠久，树龄过百岁。最让人心动并魂牵梦绕的是银杏。树身高约数丈，健硕挺拔，相携向上，生机盎然。每到深秋，片片落叶如万千蝴蝶翩翩起舞，落定如金箔覆地，行人至此，眼前会大放金光，阴云密布之日更其明显，让人能感知发自银杏叶的亮亮的光和浓浓的暖意。

除金黄的银杏，校园还有许多色彩丰富的树，有墨绿的雪松、香樟，艳红的五角枫、乌桕，红黄绿杂糅于一树或一叶的石楠、樱花树等。这一方面得益于江南地利之便，同时也离不开园艺工人的精心设计。

容易被人们忽略的，可能就是校园的法桐了。法桐的落叶，没有银杏、丹枫、乌桕那样鲜艳，显得枯竭干涩，甚至扭曲变形，所处位置却在校园主干道上，落地会被清洁工人及时清扫。炎炎夏日，法桐树遮天蔽日，人行其间，犹如穿越绿色长廊，能体验到无尽的清凉舒爽，但到了冬天，其叶形容失色，却很少有人瞻顾。我在北京大学学习、工作多年，对法桐一直心存感念，以为冬日的法桐，默默宣示着一种奉献之美、隐让之美。它们虽然枯了落了，但每片叶子都能证明，它们把所有的绿色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校园，冬日的谢幕并不表示颓废和衰落，而是为了来年的重生！

日月翻转，四季更替，大自然的神奇与严苛无人能左右。生于春，盛于夏，达于秋，护果制氧、消暑解热的叶子，到冬天适时退却，将空间和希望留于后来者，这该是落叶的胸怀和境界了。由此我似乎明白，落叶凭空写“之”字、画圈儿、滚翻、打旋儿，其实只是一种功成而退的优雅谢幕。放眼窗外，忽然发现，落尽叶子的玉兰树新芽如笔，银杏枝条上新芽已鼓凸，法桐树的腰身蜕皮泛青，岁末的校园已展示出了无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