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9 admin
柴有干湿,米亦有大小;
油有清浊,盐亦有咸淡;
酱有新陈,醋亦有酸涩;
唯煤矿这盏茶,轻轻呷一口,尽是百味人生。
--题记
还记得之前朋友圈,狂刷的博文里写到:如果想不开,请到医院去看看。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一下面临死亡的真正滋味,但是当你离得足够近,或许你就豁然开朗。生活在煤矿,如果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请到澡堂子里去看看。
井上的时间滴答滴答的过,井下的时间哗啦哗啦的走。随着当班支护作业的结束,一个班的工作才算完成。十几个小时的劳作,大家都变得有气无力,下班路上说话的人很少很少。
折弯,捋直,再折弯,再捋直,铁丝的坚韧度一向很好,但还是会在最后的那一刹那被折成两截。铁丝如此,我们铁血铮铮的矿工也一样,在疲劳之至时,终会呈现最脆弱的一面。然而,脆弱感在迈出澡堂那一瞬间便划过天空。
终于排队排到了前面,坐在人车最前面的强,第一个升井来到澡堂,顾不上脱衣服,抽出一根烟便坐在铁皮长椅子上开始冒圈,也许那一圈一圈的烟雾可以让他忘记所有的疲惫。已经洗完澡的介路过我更衣柜时,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说了一句真累过去了。介刚刚上班两年的时间,似乎这重复的体力工作和介大学的梦想有所差池,但介又觉得坚持下去一定会遇到更好的自己。隔壁更衣柜的洋这时候上来了,和介一批来到矿山,他打开柜门,拿起手机一屁股坐在了铁皮椅子上,边和他隔壁的川说着今天井下的故事边刷着朋友圈,坐旁边的我也是边刷着朋友圈边搭着话。我们都是看着自己的朋友圈,经历着别人的故事,因为我们的故事在地下深处,是朋友圈所不能企及的地方。这时候,旁边更衣柜的波带着沐浴后的精神抖擞过来。我顺口言道,今天利索啊,还是赚的多干的劲大。赚的不多也得洗澡吃饭啊,年轻人,赶快洗吧,波笑笑言应了一声。一旁脱衣服的志也填了一句,不管赚多少,反正班中得把自己安全看住才是最重要!身后的安全监察员闫,穿着衣服笑了一笑。然后大家都哈哈的笑了,洗澡的走洗澡,吃饭的去吃饭。暂停了手机里赵雷的《画》,提着澡篮子下楼梯,老黄刚刚上来,景和川还坐在铁皮椅子上玩着手机,对面的宇衔着烟已经下了楼梯。
水流从淋浴头直下,沐浴露、洗头膏混杂着其他清洁的东西在自虐式的洗刷中顺水流下,唯独搓澡巾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黑白的我们终于回到该有的白净模样,只是指甲缝里还是留下了深深的黑印。突然一阵咳嗽感上来,一连几口带着煤尘的黑痰落在白色的地上,格外显眼。不过七八年过去,已经对这些淡而不奇了。那黑漆漆的窑衣一穿,你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唯有洗澡过后,所有人才会恢复本真的模样,魁梧的魁梧,英俊的英俊,盎然激情的盎然,平静如水的平静。
前天,在井下听说某某被确定尘肺病了,这某某已经离开一线岗位多年,这时候查出,可见潜伏战我们永远都处于失败的那一端。很多人,心咯噔了一下又一下。下月底合同正好八年的王和陈一直在给自己拿主意。可是两年前就开始给自己拿主意的他们还是没有给自己拿了主意,想着家中贤惠的妻子和漂亮的女儿、帅气的儿子,马上装修完毕月供的房子,他们在续签合同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说不上沉重也说不上欢喜。凌晨下班,依旧平静的洗澡之后平静的回家。在二线工作的张听到后,感觉稀疏平常,因为每年都有被检查出的工友,不过大都是长期在一线作业的人,作为一名二线单位的矿二代,他生活上没有这些担忧,生活基本富足的他按时上下着班,劳动强度也比一线职工少去很多,洗澡对他来说是下班后朋友小聚的开场白。
大学毕业就来到矿上参加工作的尹系,由于专业的限制,一直在一线从事机电工作,一批来的同学已经有了一个又一个跨越,但他却一如从前。多少次遭遇艰难的时候感觉到了迷茫和无奈,每天的洗澡对他来说既是一次对自己的慰藉,更是一次灵魂的涤洗,在一次次的重复中自己给自己打气。
李、王、赵和关、牛、马等一样,他们作为一名从事技术岗位的职工,除了井下的劳作少了一点外,工作的力度也没有更多的轻松。匆匆下井上来,容不得他们在澡堂子里多停留,洗澡之后,工作协调和多方考虑、措施编制贯彻和学习、方案敲定写就和审批等一大堆工作等待着他们,刚刚洗澡后的他们转身便汗流浃背,常常是半夜还在办公室的荧光灯下敲击着键盘。
翻看着那一月月的花名册,一个个印章盖出的是生活的不易,请大家放过自己。相比成年人,中年人的生活有着更多的不能够和不可以。上有父母至亲,下有后人期冀,他们不能有多一点点的闪失和多一点点考虑自己的空气。2012年,老张被查出患直肠癌。检查出来后,老张在医院的过道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妻子和闺女赶来的时候平静的说了结果,接下来便是耗掉家中多年的积蓄,手术、化疗一连好长时间无法上班,还一直瞒着家中70 多岁的老母亲,直到老母亲有所察觉才道出实情。幸运的是手术、化疗都很成功,后来再次上了班。每天班后洗澡,看着安静的电话,刷着平静的朋友圈,对老张来说便是对生活的一种感恩和铭记。
张也好,李也罢,累也好,苦也罢。来到这里,或许你是被这里的生活选择,也或许是你选择了这里的生活,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面对自己的生活,顺选择或逆选择的由衷是让我们都能够好好生活。
擦擦身子搓搓背,扬起头迈开脚,让我们满怀信念迎接每一个朝阳。在前行的路上,为遇到更好的自己阔步前进。
后记
煤矿,是一个特殊的地方,煤矿澡堂子,更是一个百味人生的发酵池。人们在这里驻足,也在这里向往,在这里迷茫,也在这里坚强。
在澡堂子里涤洗、重塑自己,挥挥手,勇敢前行,只为在煤矿这块乌金地上遇到更好的自己!
原文链接:煤矿澡堂子里的人生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