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长拉着宋清妍的手欲言又止。 远远站着的顾言风神色淡淡，手插着口袋里，似乎与他无关。 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此时多么紧张。 宋清妍淡笑着抽回了手，对新郎说：“你们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在场的众人看了一眼宋清妍，又不约而同视线看向远处的顾言风。 这一年里，宋清妍离开以后，顾言风的状态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顾言风的看向宋清妍和董经熠交叠的手，喉结动了动。 这一年，他的相思入骨，却在这一刻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董经熠看了一眼顾言风，眸色复杂。 他没想到，宋清妍还是以前那个言出必行的人。 说不见顾言风，竟真的不见了。 他牵着宋清妍的手，背脊不自觉挺直了些，转身走出了酒店大门。 董经熠看向身侧她清冷的面庞，心中微叹。 他也不知道她再次见到顾言风，心中还会不会有波动。 顾言风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间是止不住的难过。 他多想和她说些话，这样想着的他，便拦住了宋清妍。 宋清妍垂眸看着他修长的指骨，眉目一凝。 肺部的疼痛涌了上来，让她克制不住的咳了一声。 顾言风眼底还有青黛，似乎没有休息好。 他注意到那声突兀的咳嗽声，忙问：“你怎么了？” 语气里藏着他的担忧。 宋清妍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事，只是以后再也开不了飞机了。 宋清妍抬眸看着天空自由自在的飞鸟，抿了抿唇。 肺部传来的疼痛让她险些咳出声，她死死咬住了下唇。 不知为何，她不愿意让顾言风知道这件事。 顾言风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董经熠的身上。 董经熠也不甘示弱，回望了他一眼。 空气中有什么因子在碰撞，两个男人眼中皆迸射出火花。 宋清妍扯了扯董经熠的衬衫，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走吧。” 董经熠眼里带着笑容，顺手牵过了宋清妍的手。 两人一起上了车，疾驰而去。 董经熠将车窗摇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你还好吧？能坚持住吗？” 宋清妍坐在副驾驶，神情痛苦，不说一句。 董经熠将油门踩到底，他知道现在的她只怕很痛苦。 本来他就不建议她来这种场合，但他拗不过她。 …… 顾言风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街角，才滚了滚喉结。 他想起之前董经熠脸上似是而非的笑容，闭了闭眼眸。 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眶微红。 另一侧，许若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里划过一抹复杂。 她远远的看着街角的那辆车，之前的一幕，也落在里的她的眼里。 许若绯伸出手想要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轻声安慰：“若是还喜欢，为什么不去追？” 顾言风脸上颓唐尽显，眼中是止不住黯然。 “可这有用吗？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了。” 想起自己和宋清妍的三年婚姻，他就很是后悔。 若是自己多多在意她一点，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许若绯有一瞬间的沉默，只是说：“还没有试一试，就轻言放弃，不是你的风格。” 顾言风一怔，视线看向一侧的许若绯。 他沙哑着嗓音说：“谢谢。” 许若绯闻言，垂下了眼帘：“不要谢我，你们的事是我的私心，害了你们。” 顾言风还想说些什么，许若绯却转身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一年的时光，足够他想通太多事。 他想和宋清妍重新开始。 …… 医院。 董经熠站在高级病房内，对着身侧的医生说：“一定要尽全力救治她。” 病房里，只剩“嘀—嘀”的仪器声响起。 宋清妍戴着氧气罩，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她还是因为密闭的空间，缺氧了。 董经熠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宋清妍，眼眸深深。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若是自己再强硬些，拒绝她的要求。 宋清妍就不会再次躺在病房里。 她不喜欢消毒水的气味，他一向都知道。 宋清妍长长的睫毛轻闪，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如果他们没有过去参加婚礼，或许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 想起他们的约定，他喉结动了动。 其实他没有想过她会答应自己，可是她答应的那天，他真真切切的高兴极了。 这时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董经熠唯恐吵到了宋清妍，忙走出了病房接过。 “妈。” “什么时候带你女朋友回家看看啊？你也真是，事情那么忙做什么。” 电话那头妇人慈祥的声音响起。 董经熠透过窗户看向里面的宋清妍，心中一时拿不定决定。 “经熠，你可要对人家好，知道不知道？” 他勾唇轻笑了一声，眼带笑意，半开玩笑道：“自从我有了女朋友，我这个儿子恐怕要失宠了。” 董经熠和家里寒暄了几句以后，才挂断了电话。 哪怕所有的一切只是伪装的，他也很满足了。 董经熠推开门走了进去，看着病床上的宋清妍，轻叹了口气。 她的肺部受损严重，不仅永远开不了飞机，以后也做不了剧烈运动。 甚至还会面临经常缺氧的情况。 董经熠眼里划过一道担忧，他拂过她柔软的发丝。 他的眼里有着缱绻的情意，这抹情意越来越浓，快要将他吞噬。 夕阳散落，天边划过几颗星。 宋清妍才醒了过来，入目依旧是刺目的白，就连刺鼻的消毒水味，她都日渐习惯。 董经熠忙迎了上去：“你感觉怎么样？” 宋清妍看着他眼中关切的眼神，神色淡了些许：“好多了。” 他伸出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太好了！” 宋清妍浑身一僵，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没有推开他。 董经熠清冽好听的嗓音自背部响起：“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宋清妍僵硬着身子点了点头。 航空学院。 宋清妍深深看着上面的牌匾，眼里闪过复杂情绪。 她没想到董经熠会带她来这里，她沉默片刻，只听董经熠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这里的小吃，所以带来来。” 宋清妍眼眶微红，她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她跟着他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一家门店。 她呼出一口气，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听好听的男声响起：“我要一份扣肉饼，甜辣酱。” 宋清妍一时有些感慨，她没想到自己的喜好都会被人记得。 曾几何时，也有个人会记得自己的喜好。 而如今，记得这一切的人，换了另一个人。 不知为何，她眼中氤氲着一滩雾气。 过儿很久，宋清妍释然的呼出一口气，他们已经过去了。 宋清妍偏头的一刹那，却见董经熠在一旁笑着看着她，眼里恍如有细碎阳光。 两人坐在一旁等了一会，很快扣肉饼入口，香酥里嫩。 董经熠驻足在原地，扯动了唇角，一抹温和至极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温柔的拭去宋清妍唇角的饼屑。 宋清妍浑身有些僵硬，她还是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触碰。 过了许久，董经熠深吸口气：“过阵子，你随我回去和我妈吃一顿饭吧。” 宋清妍一愣，她垂眸掩饰心中的涩意。 肺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轻咳一声，她一直都知道董经熠的心思，她本不愿接受。 可他照顾了自己整整一年，所以董经熠让自己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不想欠他的，不管是什么方式。 ======第十三章 从前====== 没有考虑多久，宋清妍点了点头。 董经熠毫不掩饰心中的情意，他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孱弱的身子，却停下了动作。 他的喉头滚了滚，他不想勉强别人。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演戏罢了。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晦暗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董经熠明显感觉到宋清妍的话渐渐变少，再也不像从前一般熟稔。 他沉默的开着车，视线却时不时的看向副驾驶的宋清妍。 而她呢，一脸疲惫的靠在座椅上，睁着瞌睡的眼看着倒退的树木，和头顶的蓝天。 董经熠皱了皱眉，心中闪过复杂心绪。 他知道，她还是想飞向蓝天，俯瞰机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仰望着蓝天。 董经熠将宋清妍送回了他给她安置的公寓。 公寓内。 他按响了开关，一侧的空气净化器发出“嘀—嘀”的工作声。 这是他特意为了宋清妍量身定做的，为的就是想让她少受些痛楚罢了。 宋清妍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如瀑布的长发散落在一边，脸色透明得如同白纸一般。 莫名的，董经熠看着看着，嘴角漾起一抹笑。 听到笑声，宋清妍掀开了眼皮，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师兄，你还是同以前一样，经常笑我。” 说完，她唇角轻扯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容。 董经熠一愣，也笑了笑，笑容中含着对她的宠溺，他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以前的小丫头也不像以前了，还会和我呛声了。” 宋清妍望着他的眼睛，头一次觉得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只不过提及从前，她总是能够想起顾言风。 一年过去了，再次和他见面，发现他还是一点未变，清冷的脸庞一如从前。 只是…… 宋清妍皱了皱眉，想起之前在婚礼殿堂的那一眼。 他如今似乎并未休息好一样…… 宋清妍晃了晃脑袋，摒除心中纷乱的思绪。 过去只能是过去，始终会被人抛弃在角落。 董经熠见她发呆，垂下了眼帘，自然知道她许是又想起了顾言风。 想起那天的一瞥，两人之间暗处的较量，他闭了闭双眸，再睁开的时候，眼神恢复清明。 宋清妍告别了董经熠以后，关上了灯。 整座公寓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她却觉自在多了，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如今的她只能仰望那片蓝天，再也不能俯瞰大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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